疏星残照人未安

多言数穷,不如守中。

头像@很好吃的牛角酥

爱生活爱安安@拈花弄风长予艾

于千万次的腐朽

多处致敬
请揭开一次期冀

----------
  雨停了。
  低垂的空浮略微收起阴翳的神色。云层里勉强挤出的阳光惨淡到失去了往日辉煌的阵仗,透出若有若无的身形,散发到湿漉漉的土地。旷野里低势的水洼连成凹凸不平的明镜,将繁密的树影聚成轮廓毛燥的环形鸟巢。风每每送过叹息,它所体味到的长久岁月里遗留下的哀愁便抚过忠实的镜子,把沉静倒影里埋藏的浓浓保护意搅乱作水仙逶迤的青黛*――须臾就从一个遥不可及化作另一个遥不可及。
  在如此宁静,安逸,甚至于黎明的欢愉时刻,某只不解人风趣的鸟死掉了。
  它必然死于阴雨连绵的日子。它之死成为旅人彼此间认可的密语,或是窃喜的代言。谁呼喊出一只鸟的死亡,廉价而满足的泪就擅自替神灵降下又一阵雨。
  总的,抛却脆弱旅人的呓语。一只陌生的鸟死了,一切(我)便不得而知。
  那么,有谁曾目睹一只鸟的死亡?昨日晴朗里悄然结蕾的六倍利*,风雨后悄然绽放馥郁的馨香。不过,六倍利已然满盈丰收的新梦,欣喜的忘却了昨夜里颤抖的祷告。所以它天真的附和了风,摇头去等待一贯慈爱的太阳。
  鸟绝不会长眠于六倍利单薄的美梦。
  我深情注视鸟的尸骨。
  尽管只有一夜――谁又明白这一夜没有带来那四十昼夜的倾盆大雨*――尸骸腐烂的程度叫人作呕。
  鸟必然任由恶鬼压送到东地狱的油锅里烹炸,和无数死者一齐被煮烂作了肉泥。它微微张开翅膀,彻底趴在地上。浸泡着它的雨水渍出的油光,飘起反胃的腥腻。上好的皮革就算打千百次的蜡也无法有如此亮堂的反光。覆盖至全身的羽毛褪去了,裸露的肉涨成臃肿的球体。
  腐肉像一团发泡的面团,软绵绵的裹着凸出来一端的瘦瘠白骨;它或许是寄居生物体内的瘤,本身就是多余的怪物。
  死亡的鸟丧失了选择的权利与欲望,眼瞳空洞而失焦。一瞬,那双石头镶的眼向外睁圆,很夸张的隆起,显示出极大的怀疑与不甘。
  电光乍起,惊雷滚过稍霁的远空。风一直在对万物低语。
  我开始惶恐,一度以为死寂的世界将重新发难。
  然而鸟的眼瞳终于鼓到一个难以企及的地步,粘连在瞳孔上的血管纷纷破裂,残留下猩红的色彩后沉入黯淡的调子中。眼眶黑黝黝的空隙已然暴露在外。
  两个泡沫般勾着神经的眼球咕噜噜滑到了地上,随后消失在视野中。
  几条肥胖的蛆虫带着腐烂最该有的气息,从空洞的眼眶里自若的钻出。
  丧钟于悠远与咫尺的交界处庄严敲响了十三声。
  歌声从天空与大地交界处的幻影里吹至我耳畔。
  旅人中有人死去了。他们再也不留恋于诉说一只鸟的故事,转而疏离而亲昵的躲在树林的各个角落,悲恸的为一个真正的人献上同类的挽歌。
  见证者注定要吞掉见证的阴影。除我以外没人愿意久久与腐烂的躯壳作伴。
  而我也并不是对一切死去的东西都怀有高高在上的怜悯,只是以为一种入骨的孤独而悲哀从深深处缠绕,使我失去了离开的欲望。雨夜使一只鸟死去,而后又温柔的表现出事不关己。
  我独自守在这样一具扭曲的尸体旁边。
  它的羽毛、它的肉体、它的白骨,唯独缺失一个亦损锈的灵魂。
  哺育它的源初追回生的奇迹,三者*将依次化为细碎的齑粉。
  风雨里逆行的飞鸟被天空抛弃,遗失了意义。不过善良希冀着赋予鸟崭新的意义。
  那么鸟会做高树上啁啾的夜莺。这位夜的使者没有绚丽的身姿,它用宛转的歌喉安抚微明的群星,使她们沉入夜的酣眠。染上童话的啼鸣牵起林间弥散的皎皎雾气,织出朦胧的纺纱,轻轻吻上一万个千疮百孔的心灵。
  然而昨夜降临了。夜莺被雨夜的风暴无情折断轻盈的羽翼,妒忌的女人提着马灯来剪碎灵巧的舌簧。
  在最最不安的时刻,夜莺只能缄默。它漆黑的双眼也是这般注视着漆黑的世界。
  即便如此,夜莺依旧选择讴歌。
  它自金丝的囚笼里逃离,却又为那夺取自由的贵人放声歌唱;它鄙弃自己一个鸟的魂灵,替思念者衔来滴血的红玫瑰。*
  夜莺也许在雨夜嘤嘤哭泣,但绝非埃冬对罪孽的呻吟。*
  鸟啊,鸟,又一只死去的鸟。
  黑夜开合着深渊,吞噬了我的慰藉。
  我把它从苦痛的梦里捞起,夜莺转而于下一个同样的梦里逝去。
  无名的鸟没有亲友,我的故事是葬礼上唯一的挽词。
  腐烂像藤蔓般慢慢延伸,鸟的尸骨臭烂是不可避免的。譬如我无法拯救一只真正死去的鸟。
  鸟的翅膀,现今是累赘,笨重的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圆弧。但我可以剥去这闪着磷火的纯洁白骨,在中空的构架上雕刻寓意永生的花纹。
  我想自己做的足够了。
  懦弱到这种地步,也没什么是难以承认的。鸟死去了,腐烂了,还将消灭。它燃烧的灵魂被雨夜的死神熄灭。
  一切的遗憾与悲哀叠加至起舞的风中。风嘲弄着我们的徒劳。黎明来临之际,我不单要与死去的鸟,还要和自己做诀别。
  高尚是个高尚的梦呀。我过去似乎听过一句大海的“伊甸园”。*
  黎明的剪影逐渐在浑浑噩噩中被哺育。
  鸟千万次于腐朽的泥沼里挣扎着飞向彼方,却因多余的施舍而千万次坠入腐朽。
  倘若…我害怕一个暴风雨里的黑夜。鸟的无私使自我的毁灭不可避免。
  可是黎明已在眼前。我咀嚼着无用的理智,诚如破晓的曙光卷起一层缠绵的无垢。
  倘若鸟非要讴歌,它该是一只短命的菲尼克斯。黑夜与潮湿是它的天敌。它被禁锢于一个贪婪而可怖的噩梦。*
  然后它的尸体在火焰中燃烧。炽热的火焰像幕墙,驱走漫漫长夜。它无数将自己的生命化为灰烬,而一只新生的不死鸟将从灰烬的余温里飞出。
  清晨的太阳将不死鸟的巢穴分割出对立的两面,深刻的阴影掩埋下曲折的沟壑。
  那抹狭长的金色正是不死鸟美丽的尾羽,它从死地里为了明日而复苏。
  死去的鸟褪去一身庸俗的血肉,白骨间闪烁着动人的光华。蛆虫与雨水化为鸟身后的尘埃。
  我总归是摆脱了世间无尽的空虚。
  自己张开双手,痴痴的与鸟以白骨相拥。
  一个平凡的魂灵于千万次的腐朽里重生。
  我扇动流光满溢的双翼,孤独的风是我的伴侣。我没有为这个姿态揽镜自照,而是彻底击碎了地面那名为不朽的明镜。*
  死去的鸟是我的半身。而我是一个燃烧的魂灵。
  晨光熹微,如今是梦醒时分。
  

  
    
  

评论

热度(22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